第847章 笑傲江湖(谋事在人 一)(2/2)
“大人行个方便。”
蓝衫汉子左右看了看,从衣袖里摸出一锭碎银,迅速塞进老吴手中。
老吴掂了掂手头碎银的重量,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挥了挥手:“走吧!”
蓝衫汉子拱了拱手,陪笑道:
“多谢大人!”
说罢,朝几名押车汉子挥了挥手,一群人推着粮车走进了崇文门。
与此同时,十二匹青海骢踏着正阳门御道上的金砖,发出清脆的碎响。
领头的镖师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英姿飒爽。甩出三尺红绸旗,旗面金线绣的“福威”二字在薄雾中泛起微光。城楼上栖息的寒鸦被惊起,“呱呱”地叫着,飞向天空。
“镇远镖局的崽子们又缩在广宁门吃豆汁儿呢!”
马队里,一个年轻镖师嗤笑着说道。自福威镖局五年前买断运河漕帮的冰运权,京城七成官眷冬日的鲜果供奉皆由这红绸旗护持。福威镖局凭借着出色的镖师和良好的信誉,在京城镖局行业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护城河边的早市摊主们见怪不怪地挪开箩筐,他们知道福威镖局每月初七给顺天府衙役们送“冰敬”,连巡城御史的马车都要给他们的镖车让道。这“冰敬”,是福威镖局维持生意的一种手段,也是京城镖局行业的一种潜规则。
在正阳门外西南二里之处,福威镖局稳稳矗立。
镖局的门楼建制极具气派,一座青砖砌就的门楼横阔达十二丈,五级石阶均由厚实的岗岩条石铺就,石面光滑却不失沉稳质感。
朱漆大门上整齐排列着铁钉,纵九横七。门楣之上,高悬着一块黑底金字匾额,“福威镖局”四个颜体榜书苍劲有力,单字尺半见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老远便能吸引路人目光。
大门左右两侧,蹲踞着一对高大的石狮,高六尺有余,威风凛凛。狮口衔着铁环,环面精心錾刻着北斗七星纹,寓意着镖局在江湖闯荡如同循着星斗指引,一路顺遂。
门侧的影壁更是别具一格,其上浮雕着一幅《四海承运图》,细致地刻画了驼队、漕船、马帮、镖师四组生动场景,象征着镖局业务的广泛。而在这四组浮雕之间,还暗嵌着铜制风向标,一旦西北风起,风向标便会灵敏转动,连带着驼铃方位也会微微调整。
步入镖局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宽阔规整的演武场。
这是一个由青石铺就的四方场地,纵向三十步,横向二十步。
东侧,十八座木人桩整齐排列,每座木人桩都裹着厚实的牛皮护甲,供镖师们磨炼近身搏击技巧。
西侧,十座箭垛依次排开,间距五步,是镖师们练习箭术的场地。南墙之下,二十个沙袋有序悬挂,沙袋内填着铁砂与谷壳的混合料,软硬适中,用于锤炼拳脚功夫。
每天辰时三刻,三十名镖师便会准时分三组开始操练。
剑术组的十五人,手持三尺青锋,在青石地面上演练华山“朝阳剑法”。身姿矫健,剑刃挥舞间,破空之声整齐划一。每一招起势,必定先抖腕三振,剑穗上的红缨随之荡出一圈圈漂亮的波纹。
暗器组的十人,此刻正站在黄沙铺就的地界上,全神贯注地掷着柳叶镖。五步外的木桩上,密密麻麻地钉满了飞镖,每一轮十发,镖师们都力求命中“膻中”“咽喉”“丹田”三处红漆标记。
拳脚组的五人,在硬土地面上施展着十二路谭腿。布鞋每一次踢击沙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擂鼓一般。每一击,都稳稳地落在袋面的白灰圈内,留下清晰的脚印。
镖局的器械配置也十分齐全。西北角的兵器架上,整齐陈列着各种长兵。钩镰枪二十杆,枪身修长,枪头的弯钩闪烁着寒光;朴刀十五柄,刀柄粗壮,刀身宽厚;三尖两刃刀十把,造型独特。每件兵刃的柄尾都系着黄绸编号,晨练结束后,镖师们需严格按照编号将兵刃归位。
东南角则设有石锁区,摆放着五具石锁,重量从八十斤至二百斤不等。石锁表面刻着“福”“威”“通”“达”“信”字样。
与此同时,镖局内一群杂役在默默忙碌。二十名身着灰短打的杂役,分成三队各司其职。
装卸队的四人推着独轮车在镖局内穿梭,运送着镖箱。镖箱均包着铁皮,十分坚固,每车能装六箱。当车轮压过青砖缝隙时,箱内偶尔传出瓷器轻碰的细微声响。
加固队的八人,正手持铁钩,仔细地调整着镖车的捆绳。用的是坚韧的牛皮索,通过铁制绞盘将绳索绷紧。绳结的打法分为“梅扣”和“连环套”两种,每种打法都有其独特的用处,既能保证货物稳固,又便于解开。
仓储队的八人,正忙着搬运桐油、草绳、铁皮等物资至东厢库房。手中的木槌敲击着木箱,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与演武场上传来的呼喝声相互交织。
库门之上,悬挂着一个自制的湿度计,由鱼鳔胶粘合的松木条制成,当湿度超过一定限度时,木纹便会翘起半寸,并触发鸣钟示警,提醒及时做好防潮措施,以确保货物的安全。
正值辰时,阳光斜斜地照在门楼之上,镖局的镖旗在影壁上投下清晰的影子,竟如同刻出了未时的方位线。青石地面上结着一层薄霜,为了防止滑倒,杂役们每隔半时辰便会撒上一层煤渣防滑。
演武场上,镖师们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凝成细雾,挥洒的汗珠落地后,瞬间便渗入了青砖缝隙。
西北角的槐树梢头,一阵轻微的振翅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三只信鸽从天际飞来,羽翼划过寒冷的空气,稳稳地落在了熟悉的枝头。
信鸽咕咕叫了几声,胸脯起伏,微微喘着粗气,脚环上的金属片在冬日的微光中不时反射出微弱而清冷的光芒。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身着褐色劲装的信使快步走了出来。熟练地伸出手将一只信鸽捧起,小心翼翼地从信鸽纤细的脚上摘下脚环后将信鸽重新放回枝头。
信鸽抖了抖羽毛,再次安静地栖息下来。信使握着密信,转身快步走进厢房,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