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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权谋本就朴实无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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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权谋本就朴实无华

有心人曾做过统计,洪武朝四大案前后获罪论死者恐怕达十万众。

若说胡惟庸案和蓝玉案主要触及的是开国功臣,是太祖要削相权、强皇权、保江山承继稳定,所涉普通人家不多。那么户部侍郎郭桓贪污及空印案则牵涉到大量的地方官府普通官员及地方富户,太祖打击地方豪强的意图不问自明。

因郭桓案,记账用大写壹贰叁肆这些大写数字的传统诞生;说郭桓贪污所得“檄赃所寄借遍天下”,因此“民中人之家大抵皆破”。

两百多年后,表面是因为“刺储案”,实际则是因为新钱法,整个大明安逸了多年的文人官绅们再度回想起老朱家的手腕。

不同的是,这回更像是一次精准打击:涉及地域范围相当之广,但所涉及的人家不至于“中人之家大抵皆破”,且大多数都是因为民间新旧官司不断深挖。

每个县州大抵都只办了三五家,打击面不算太大。以每个县州有专门的法院和治安署这种配置,工作量也不算太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跟完成任务指标似的。

可大明一共有多少个县州

一千余个县州加起来,泰昌十九年这场大杀特杀一样有了过万论死之人,罚银罚役乃至充边充藩的人数过了十万。

袁可立他们已经到了江宁省,下一步还要去最后一站的浙江。

泰昌二十年新年开始,《学用》朝报全文刊载《御极二十载:民授秉国皇帝笔谈治学治国》。

朝报针对的是官吏、士绅。

与此同时,还有制旨及宰执令将张告天下,直至乡里。

“……民授秉国”

这是大明第一份不以“奉天承运皇帝”开头的圣旨。

在北京城里,“幸存”的举子、进士不少。

由于没被牵连,他们得以一直留在京城。泰昌十九年对有些官绅人家来说是血色之年,对他们来说则是“巨考”之年。会试、恩科、国试……一场场考试下来,又恰逢一桩桩案子办下来,他们虽在候缺,却也只用等进贤院排定他们所授官职,开春后去赴任。

这其中的佼佼者,便是泰昌十九年经史人文科的状元陈子壮。他字集生,而后又在专门针对去年新科进士及在京六品以下事务官的制科中脱颖而出。

他们这批人都是要委以重用的。说白了,此刻仍未授职而是在同政大学院进修,那就是朱常洛所选的一批青年“同党”。

饶是已经在同政学院里听皇帝讲了不少理念,此刻新春之际往来的几人仍被这圣旨抬头所震惊。

“集生兄,这是地动山摇的大事啊。”

陈子壮点了点头:“殿试策问朝廷优免士绅所为何,制科问何以赠民利更富国之财计。陛下学究天人,这回是真把民为贵抬到尤重于天了。”

“开宗明义。诸位看这句:‘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蕴天命时运。大明之民心,非出自数家数姓,乃百业万民之整体、黎庶苍生所合力。’这是要辨明万民之中谁为病害啊。”

他们既然能“幸存”,至少不是地方上声名过于狼藉之出身。

此刻,他们从这句话里咂摸出了小病与重症之别。

什么是民,历来私下里的真实看法其实会反映出不同人的立场。

现在有人继续问陈子壮:“集生兄,去年局势,令尊可有什么言语”

“……家父先知长兴,后知嘉兴,如今督学浙江,只说仁善之政莫过于当朝。”

陈子壮属于泰昌朝的“官二代”,沙贝陈氏也是广州府南海县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

他的曾祖陈绍儒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最后官至工部尚书。他的父亲则是泰昌七年的进士,后来接了舒柏卿的班先做长兴知县,又任长兴知府。

如今陈子壮更是高中状元,制科出彩。沙贝陈氏“一门七进士,四代五乡贤”的含金量更高了。

其他不论,至少他父亲陈韶儒作为第一次分了自然格物和经史人文科的进士,他的伯父一样因为泰昌朝举人出仕的上限更高而走得顺利,沙贝陈氏至少是新朝科考及衙署改制的受益者。

如今他们家是大明官绅大家之中率先转型的,并且乘上了设南都、兴海贸的东风。

江南更为保守传统,显而易见的便是近年来数科之中江南出身的进士比例有降低趋势。

譬如北方和广东福建便开始出现大量以自然格物而登科的进士。在过去科考治五经方面逊色江南士子一筹,他们也更加愿意从格物致知论出发占据经史人文科新的生态位。

这一世的陈子壮不必再有“岭南三忠”之一的名声,却又有了更高的起点。

一句“仁善之政莫过于当朝”,这就概括了他父亲对如今形势最准确的态度:跟着陛下走就完事了。

陈子壮看着朝报,目光灼灼:“相较而言,我倒更赞叹于这一句:‘民心所向授朕秉国,神器曰祀曰戎。祀天地祀祖宗,所求者无非万民子孙安康富庶。又以子弟为将卒、赋税资兵备粮饷,所求者无非御外敌平内乱。天子秉神器之重,则吊民伐罪。臣民敬神器之威,宜先公后私。神器为私器,民心则不存,国恒亡。’诸位以为,这一句是要说什么”

“……若从格物致知论来看,圣天子这是自除天命,以凡人心性与天下士绅计较了。天人感应……呵!”

若非如今是泰昌二十年,他们又是得到皇帝认可的行进,这样的话是万不敢说的。

毫无疑问,今上是历来绝无仅有的皇帝。天人感应固然用民心影响天道、灾异遣告天子的方式限制和规划了天子,但也从此让天子有了一个神圣的面纱、稳定的法统来源——最主要的是,只要玩这一套,自有无数大儒帮你念经。

可现在皇帝把“奉天承运”四字都改了,直接点,别民心先影响天再告诫天子,民心就直接授权天子,遵奉拥戴所为的便是万民私利凝聚成的公义,为此还把最暴力的兵权授予了皇帝,“吊民伐罪”。

而若神器为私器,不论是皇帝自己拿来作为私器享乐,还是辅佐皇帝的群臣拿来谋私利,都会损害全体黎庶苍生的公义。

就差把皇帝以神器为私器谋利则失去法统权威明说了。

这自然是自己揭掉了君权天授的神圣面纱,反而把秉持公义作为了皇帝的职责。

问题是,没有皇帝不想继续做皇帝。顺着这个逻辑,如果有人阻碍皇帝继续获得这种法统的权威性,那不就相当于谋反

因此这人才说皇帝是要与凡人心性与天下士绅计较——仅从过去这些年的情况来看,皇帝无非认为许多官绅在把神器变为私器,以权柄或优待而大谋私利,“损不足而补有余”。

“天下臣民须谨记,国之本质,乃以兵止戈、以暴致治。朝廷施政,以道德求其上,以律例戒其中,以杀伐保其下。如此秩序井然,万民不致有乱世草芥之忧,方得繁衍生息,渐趋大同治世。朕谓大同治世,其要有一条,曰皇帝犯法亦有罪!如此则君臣万民同谨肃,可保其中,可得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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