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1）

燕连声想起来了，他确实听说过水中骨。那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情天秘境的时候。

那时候他和段眠风也就十五六岁，按说是还可以在宗门里躲着的。但大概是段思源对爱子寄予厚望，他直接做主把段眠风的名字加进了出行的名单中。

段眠风当时还是半个药罐子，燕连声哪能让他一个人去。他不太敢和段思源说，于是缠着领队的小师叔，死乞白赖终于磨来个随行的资格。

段眠风才十五六岁，但是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尾巴狼了。虽然他如同笼中之鸟，在此之前半步也不曾踏出过衡天派。不过出了门，却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他没见过世面。俏生生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冷眉冷眼的。

燕连声还能不知道段眠风在想什么？他装作没有发觉，一路上像个咋咋呼呼的乡巴佬。

“师兄你看呀！那边有两个人在切磋法术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炼器师？”“诶这些人可真厉害啊，我听说他们还会去俗世传道呢！”

段眠风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支棱着耳朵听得仔细。燕连声一边说，一边偷偷瞄他，还要给自己挤出偷笑的时间来，忙得不得了。

等到了御海门的时候燕连声已经可以熟练地一心多用了。

虽然各大宗门的年轻弟子们只要境界不超过金丹，就可以不限次数地来参加情天秘境。但是负责主持事务的御海门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内容每年都一样，估计从秘境被发现开始就没有变过。因此这玩意儿除了暗示“出了事算你们自己的，御海门概不负责”以外并没什么用。

真正要紧的事，各派弟子还没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长辈们耳提面命过了。更何况各门各派还有带队的负责人，对于一个已经不知被扫荡过多少次的秘境来说，实在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于是上面讲大话，下面讲小话。燕连声小声问段眠风：“情天秘境别的已经不行了，但是里面环境确实好。据说灵气比外面浓郁多了。灵兽长得都比外面肥壮，我们一会打一只来吃好不好？”

段眠风脸朝着前面，听得一脸认真，余光却瞥了燕连声一眼。他表情几乎没变，还是盯着前面，嘴上却语气凉凉地回答：“你这都知道？不装傻子了？”

燕连声本来也不觉得段眠风会看不出来他的意图——再说了，要是段眠风看不出来，他还献的什么殷勤？？

他“嘿嘿”一笑，嬉皮笑脸地往段眠风身边蹭了蹭，“我不装，我本来就傻。我一见到美人就要犯傻。”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才四五岁。燕连声的父母死在了饥荒里，他面黄肌瘦，薄薄一层皮包着嶙峋的骨头，眼窝深陷，眼球突出来，活像是跑出来的恶鬼。

段眠风当时也是一脸病容。他先天不足，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看上去就是个短命鬼。

燕连声被他父母带到他面前来，他心里其实不太高兴。修真界收徒弟和养了个孩子没什么区别。段眠风身体不好，别说登上仙途，就是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因此也有不少人劝夫妇俩尽早收个徒弟，这件事段眠风也是知道的。

段眠风早慧，一直非常懂事。但这不代表家里骤然多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孩子他就能平静接受。但是他也没反对——怎么反对呢？他连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

就在他努力装出一副和善的表情和这个新来的师弟打招呼的时候，就听见这个小恶鬼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哥哥长得真，真好看……是天上的仙童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