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2）

“公，公子，这都不怪你……”怀宝眼眶发红，连声安慰。

“怀宝，我这身体自己也知道，所以拟了份遗书，以后我这小破茶叶店就是你的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麻烦最后一次麻烦你一下吗？”启明看到怀宝哭到呼吸不畅，有些无奈：“在我死后，把我葬在江南吧，我没有脸面去见我爹娘…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替我给我爹娘烧点纸钱，我就不用了…”

启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精神气却很好，怀宝知道，这叫回光返照，他哭得越发厉害，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了。启明有些心疼怀宝，但终是身不由己，他狠心闭眼道：“怀宝，你出去歇歇吧，我累了，歇会儿。”

“公子，你没事的，你相信怀宝…公子，怀宝先出去了。”

怀宝打开房门，却听到轻轻一声——

“谢谢你，怀宝。”

动作一滞，怀宝抖了抖身子踏出房间，又悄悄关上房门，想去找沈浮看看启明，却一下子晕倒在庭院中央。

微风吹来，暴雨骤停，一个黑色身影闪过。

*

“阁下前来看望启某，所谓何事？”启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对那个不速之客说道。

不速之客走近床塌，笑道：“启老板是个聪明人，那我长话短说，姚小姐托我给您带句话，李从夏失踪了，但尸体找到了。”

不速之客说完等待启明的惊慌失措，痛苦流涕的表情，却看到启明一脸平淡，只见启明开口：“说完了？”

“说，说完了……”

“那就恕我身子不适，不能送客，您请回吧。”

于是，不速之客一脸茫然地走了。

但不速之客刚一走，启明就压抑不住咳嗽声，渐渐地，咳出了鲜血。血液从嘴角流出，想要擦掉，却虚弱地抬不起手。

他耳力极好，自然是听到了沈浮和怀宝在门外窃窃私语的约定，他暖心俩人的善举，只是自己再无力报答了。

李从夏失踪了，

李从夏还可能死了。

启明心脏抽痛，闭上眼不再多语。

启明，到底没挨过一个晚上。这天晚上，伴随着雨点渐息，他带着微笑，离开了让他又爱又恨的人世。

*

怀宝听了启明的话，把他葬在了温柔的江南水乡。也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撑起了整个茶叶店，茶叶店逐渐做大，只是那个温润儒雅的启老板再也不见了，只有一个板着娃娃脸没有笑容的怀老板。

沈浮自愧医术不精，在得知好友死后沉默半晌，离开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威严宫殿，独自一人背着药箱悬壶济世。有时也会来找怀老板叙叙旧，聊聊天。

姚茹秋因为成亲当天死了丈夫，再加上平日里口碑不好，百姓都说丞相嫡女是个煞星，克死了状元爷，自此，姚茹秋一人背负着煞星的名头，无人敢娶。

李从夏呢？

哦，李从夏的尸首因为损坏的不成样子，被人随意扔在了乱葬岗，面目全非的他直到过了很久才有人认出来，彼时，他的尸身已经腐烂，丞相府的下人却嫌恶心不愿去碰，回来上报就说看到状元爷失足掉进水里淹死了，兴高采烈、冠冕堂皇地拿了赏金就走，哪管什么人理道德。

启明在温柔细腻的江南水乡安静沉睡，而李从夏在恶臭肮脏的乱葬岗腐烂尸体，甚至连个草席都没有。也算是命运作弄了吧。

天上的云向下流散，压向大地山川，慢慢地将山顶尖峰黑压压地吞没。刺耳的丧乐缓缓走进这曲悲凉的人间牧歌，它就像根针，在灵魂深处划出一道深深的忧伤的曲调，一切光影反射，或清冷，或刺目，或凄凉。

*

“爱着的并不一定拥有。拥有的并不一定爱着。也许你很幸福，因为找到另一个适合自己的人。也许你不幸福，因为可能你这一生就只有那个人真正用心在你身上。很久很久，没有对方的消息，也不再想起这个人，也是不想再想起。”

——张爱玲《一别一辈子》

*

【全文终】</p>